法国里昂中法大学，书评|2019年度“最美的书”《里昂的汉字》：一曲关于故土的“离骚”

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会副秘书长

《里昂的汉字》

[德] 吴祎萌 著/绘

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 2019年6月版

荣获2019年度“ 最美的书”

（原“中国最美的书”）

一曲关于故土的“离骚”

这是一个关于“我们”的故事，也是一个关于“我”，关于每一个人的故事。是一个将辽远、厚重的历史题材，编织进具体而温暖的故事构思的成功尝试，更是东西方相互凝视，在多重目光的交织中，书写的自我与他者未竟的故事。创作者将国家民族的历史与记忆、人生的悲欣与离合付诸笔端，于纸上完成“精神返乡”，是一曲唱给故土的“离骚”。

故事从法国里昂的一个小女孩，在爷爷奶奶家中阁楼上的发现开始：曾祖父留下的旧皮箱，飘出深深浅浅的汉字，汉字牵引着小女孩露西，在亦真亦幻的幻想与现实之境中，完成了对百年家族史的讲述。

曾祖父姚涛，从北京经上海，远渡重洋到法国留学。他来到“中国城堡”圣·依雷内堡学习法语，在里昂民居中迷路时，遇到了法国姑娘罗仁莎法国里昂中法大学，书评|2019年度“最美的书”《里昂的汉字》：一曲关于故土的“离骚”，后来，这个法国姑娘成了露西的曾祖母。抗日战争爆发，医生姚涛牺牲在前线，罗仁莎带着他们的孩子弗朗茨·华回到里昂，而那里，正被德国纳粹军占领。

就在我们静候故事拉开它日常生活的温馨帷幕时，一瞬间，由想象之手牵引，我们跌入了历史的长河。现实与回忆明暗交织，两条线连起历史与当下。那幽深的太平洋之水，引出了一幅从东方到西方的空间位移法国里昂中法大学，从20世纪30年代至今的百年历史风云变幻，不管是生活在东方还是西方的人们所共同经历过的欢乐与悲伤、幸福与痛楚、新生与死亡，展示了生命的过程与存在的意义。悲欢离合，世事沧桑，那一切一切的意象与情感，拨动着每一位读者灵魂的丝弦。

图画书之美，首先体现在图文结合、综合运用语言艺术和视觉艺术而形成的特殊美学形态和多重阐释空间。其次，优秀的图画书都具有相当的思想厚度与情感力度，短短几十页，却凝练地浓缩着创作者关于人生智慧与生活哲学的表达。显然，《里昂的汉字》讲述了一个内核丰富多元的故事。

这是一本关于汉字内涵的启蒙读本。“水”，牵出曾祖父姚涛的远洋之旅；“西”，曾祖父眼中的陌生之地——法国里昂，包括火车站、罗纳河、圣·依雷内堡、西装、法语以及硬硬的面包和怪怪的奶酪；“家”，曾祖父和曾祖母相遇后，组成了温暖的家；“东”，法国姑娘罗仁莎眼中的四合院、黄包车、丝绸、饺子，甚至还有拨浪鼓；“战争”，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无一例外地充斥着狰狞和丑恶，而在这种狰狞与丑恶中，凸显出“和平”的珍贵。书中这些特别的字体，代表着那个年代。

这是对一个淹没在历史中的故事的还原。创作者在创作谈中说，1921—1946年，利用“庚子赔款”退赔的机遇，473位中国学生远渡重洋，先后来到法国，在中法大学留学。他们生活在“中国城堡”，即圣·依雷内堡，在那儿学习法语以及必要的人文常识、地理习俗等，为即将到来的留学生活做准备。大部分学生学成后归国，成了著名的科学家、政治家、艺术家和作家等。这座特殊的文化交流学校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关闭了，但25500余册书和个人的文件档案被保存在现在的里昂市立图书馆的“中法大学藏书”这一部门。2013年，当创作者第一次到当年的中法大学圣·依雷内堡参观时，被深深地触动了。那是一代人的历史。当这些年轻人远渡重洋来到陌生的国度，独在异乡的悲欢，对故土深沉的思念，他们所遭遇的爱情、变故、离乱、生死，那是一个时代赋予的共同的烙印，它不应被遗忘。在混乱的时代背景下，忠实记述各种大大小小变故的同时，唯有坚守心中不灭的爱与善，才能构建起人性光辉的庇护所。

创作者采取了最难的图画书创作技法，即以绘画与手工剪纸拼贴的创作手法，完成了这本沉甸甸的图画书，完成了她心目中对这段历史的致敬。三年时间里，创作者多次到“中法大学藏书”部探访和查找材料，拼贴的老照片所呈现的，是20世纪30年代上海的风貌、马赛的码头、里昂的火车、里昂的建筑、圣·依雷内堡的原貌、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北平的城门楼子和四合院，这些让这本图画书拥有了无可比拟的史料价值。

根本而言，该书是德籍华人——即作为新移民的艺术家本人，对异乡客“身份之痛”感同身受的抱慰与表达。游走在东西方的断想之中，战乱时代中的人的命运，所有画面如镜像一般，交错杂陈，最后指向的都是身份认同的焦虑。作家以历史和记忆四年成书，身份之痛诉诸文字之内，自有了那份浓浓的无法排遣的乡愁——“我们从何处来，我们是谁，将前往何处”。创作者的责任感驱使她在文字和影像中回到故土，描摹自己精神的原乡。文学于此，不仅仅是叙事言志，文以载道方是其存在的根本。由此，此书的书写具有了凝重的意义，一切皆源于海外华人对故土家国深深的眷念，那是不可割舍的灵魂所在。

当然，一切哲思，都消融在好看的故事之中。该书表达的内容拥有多重的负载，但在故事的铺排、故事性的实现、气氛的渲染上，却轻盈自然。情节推进、细节编织、语言表述、色彩处理、线条意趣描摹等等，呈现出了一种难得的娓娓道来的整体叙事面貌和文本形态。现实与回忆两条线索的编织水乳交融，细节的提炼细腻而富有表现力，情节的推进自然、从容而舒缓。

作为艺术家，创作者本人在图画书中的画面空间、意蕴的开掘方面，着力甚多。多幅开阔的双页单帧画面，极具视觉的冲击力；大面积的背景色彩铺绘，蕴含着强大的情感力量，讲述着凝重而不乏温暖的故事。比如，以暖黄色为主色调，凸显出了浓浓的回忆的氛围。画家在视角的切换方面运用自如，大多采用平视的视角，方便小读者对故事的进入；仰视视角和透视视角，带来一种氛围的压抑和“近在眼前”的紧张感；俯视视角，则带来一种阅读的愉悦感。细节的增添、设计和隐藏，则可丰富图画书的意义、趣味和构思，我们很容易就能发现隐藏在该书中诸多匠心独运的细节。比如，环衬中所出现的那棵小小的银杏树，可以看作该书之“眼”。曾祖父姚涛带去法国的那颗小小的银杏种子，至露西这一代，已经长成枝繁叶茂的大树，这株银杏，代表的是“希望”。

百年历史风云变幻，时间擦掉无数的痕迹；而这人间，仍旧是如此的平凡而珍贵。

（本文首发于《光明日报》，题为《海外华人的“精神返乡”》，2019年12月28日09版）

作者

简介

吴祎萌，1983年出生于上海。在上海和德国鲁尔区度过了童年和少女时代，此后先后在德国埃森富可旺高等艺术学院、法国巴黎国立艺术大学、柏林艺术大学视觉传达专业学习，并获得硕士学位。在她位于柏林的设计工作室“ 無”中，她用类推和数字方式进行绘画、手工、写作、思考，完成她的跨文化设计。她的书籍、绘画和设计作品多次获重要奖项：“德国设计奖”、“德国最美的书”、奥地利设计协会“ 设计奖”铜奖、“Hiii国际插画大赛最佳作品奖和评审奖”等。她为汉仪字体公司设计的“柏京体”中文字体获“Hiii 中文字体铜奖”和“台湾金点设计奖”。

《里昂的汉字》是这位书籍艺术家迄今为止最投入、最耗时费力，也是她最喜欢的一本书。她在两国文化之中漫游，从收集题材资料，到用绘画与手工剪纸拼贴法完成所有图画，一共历时四年有余。

内容

简介

来自法国里昂的女孩露西在昏暗的老阁楼上发现一只旧箱子，从里面飘出了如蝴蝶般翩飞的汉字，它们为她讲起一个遥远的故事——

20世纪30年代，露西的曾祖父姚涛远渡重洋，前往中法大学留学。在“中国城堡”中，他学习法文与专业知识，学成后归国成为一名光荣的战地医生。在那个充满战乱与动荡的年代里，姚涛在里昂与北京两座城市中走过了人生大部分的光阴，他的一家的命运与国家的命运紧密相连，无数悲欢在故事之中上演……

展览信息

2019年12月10日，法国“里昂和中国——回顾历史，展望未来”展在法国新里昂中法大学历史博物馆盛大开幕。《里昂的汉字》作为一部以中法大学留学生生活为创作背景的原创图画书，实体书与相关插图、海报等也在展览中展出。

本次展览将持续至 2020年3月7日，欢迎在法国的读者朋友们前去观展。

（展览官方海报）